第二十五章 锦瑟无端

玉有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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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顷,楼下传来丝竹之声。林安嵛这一席饭吃的很是拘谨,便借了个由头下楼去听。

    唱曲儿的是个气质长相都很脱俗的美人儿,鹅蛋脸柳叶眉,杏眼薄唇,穿一件淡淡藕荷色的广袖襦裙,更把她衬的像个画中人。

    美人儿身前架着一柄长琴,模样很像古筝但似乎又不是,古筝似乎没这么长。

    她并非什么行家里手,能有所揣测也全仰仗古装电视剧看的多。

    “这是瑟,琴瑟和鸣里的瑟就是此物。”

    林安嵛看得痴神,未注意千冢何时已立在她身旁。

    “你怎么也下来了?”难得与千冢独处,林安嵛发觉自己仍对他有些收不住的少女心思。

    “难得听人弹瑟,我便下来听听是何人在弹。”千冢望着戏台上的美人儿,微微蹙眉,眼神中有一丝从未显现过见过的柔情。

    谁说千冢肚里是块石头做的心肝?见到了美人还不是照样意乱情迷。

    林安嵛有些许是有些吃醋,语气也酸起来:“原来你喜欢这些,我还以为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呢。”

    千冢的目光依然在台上:“只是想起她也奏得一手好瑟,在应天府再没有比她弹得更好的了。”

    林安嵛不知千冢口里的“她”是何方神圣,甚至连是“他”或“她”都不能确凿,唯一能肯定的也只有不是“它”罢了。想要开口去问,却又觉得依照千冢的性子,他想说无需她多问,若不想说即使是撬着嘴巴也是不肯吐露半个字的。终究是没有问。

    嘴上能忍着没吭声,心里的窸窸窣窣却是不能停的。狭隘的想,善于摆弄这样阴柔乐器的,多半是“她”吧?能叫他如此挂怀,她又与他有着怎样的情分呢?

    人总是善于自寻烦恼,但也擅长自我安慰。林安嵛想到不愿再细想的那一节便劝慰自己——伯牙绝弦的故事也流传甚广,古人多志趣高雅之辈,唯爱音律的男子想来也不少见。备不住真是个“他”也未可知。

    再者说,她可是给夏琳琅下过保证书的,连发乎情都不可以,是不是“她”又能关乎什么紧要?

    林安嵛心思不定,眼神就跟着四处乱瞟。往楼上望了一眼,许多包厢里的客人也都坐在各自屋外的露台上听曲,看来志趣高雅者果然是不少的。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台上的美人娓娓唱来,词是熟悉的,音律却是从未听过的凄美婉转。

    美人一把妙嗓,空灵飘渺,略带愁容而不浓,稍显幽怨却不憎。却听得人肝肠寸断,不禁也想替她叩问苍茫大地,世间究竟情为何物?

    飘忽一曲将毕,昆仑用传心术唤她回去。的确,长此离席实属不礼貌,千冢便也随着她一起回了“银笺别梦”。

    “两位刚刚去听曲子了?”炎颂询问到。

    林安嵛点点头,想夸赞那琴娘两句,又不知缘何的打怵,开不了口。

    “她叫锦瑟,刚来我这儿不久,二位觉得她唱的如何?”

    千冢道:“古韵悠扬。”

    江斯卿继而道:“锦瑟我是见过的,但这佳人的来历,炎二哥还没跟我说过呢!”

    炎颂笑道:“前些日子我去云南谈个项目,顺便也想去放松放松心情。那些名声在外的风景区太商业化了,没什么意思。我就找了个当地人做向导,领着我去了一个没被开发的古镇。”

    那古镇的正式名字不得而知,只听向导用方言叫做“叵家”。

    说是古镇,叵家其实就是个村子,藏在深山里,沿路连车都跑不了,只能用驴拉着板车勉强载人。

    许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暖呼呼的日头底下躺在草垛上颠着一道沙石路反而别有一番滋味,晃着晃着便睡着了。

    待炎颂睡醒之后,叵家已经到了。这里松松散散建着许多古法造的竹楼,底层养着鸡、鹅等普通家禽,还有一种颈下生着白色羽环,头顶部和颈子上长着甚有光泽的绿毛的云南鸭。

    向导领着炎颂来到一户人家楼前,高声唤道“梁阿婆,梁阿婆!”便有一位头发银白身子骨儿却仍硬朗的阿婆领着两个约摸六七岁,梳着寿桃头,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童下了楼。

    也许是常有炎颂这样独辟蹊径的旅人上门,不待向导多说什么两个小童便拎上炎颂德的行李簇拥着他往楼上去。

    “我叫大毛!”

    “我叫二毛!”

    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地做自我介绍。

    “我们这个村子,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咯,我们家就剩下我这个老妈子和这两个小娃娃啦。”

    梁阿婆指着一个房间对炎颂说:“这间屋子给你住,旁边儿是我和娃娃们住的。”

    “阿婆说的不对,家里除了咱们还有一个傻姑娘!”

    二毛跳出来反驳梁阿婆的话。

    炎颂好奇道:“傻姑娘是谁?”

    梁阿婆解释说:“傻姑娘是我捡来的,其实不傻的。就是不大爱说话,抱着一把比人还高的大琴天天弹。”

    炎颂来了兴趣,不爱说话却独爱弹琴。这乡野蛮夷之地竟还有这样超凡脱俗的奇女子?这是说什么都要见一见的。

    “她这个时候都在湖边弹琴的,村里的人嫌她吵,不肯叫她在村子里弹。你想听就叫大毛二毛领你去吧。”

    大毛二毛显然对这样的差事很有劲头,不等炎颂把行李归置好便催着他出门了。

    炎颂从不抽烟,平日里有吃薄荷糖提神的习惯。包里还有一盒未拆封的,是一样含着牛奶苏打口味的进口货,不像纯纯的薄荷糖那么冲,正适合小孩子吃。

    山里的小孩子哪见过这样的高档货色,馒头似的小手捧着糖盒比过去朝臣捧着圣旨还高敬重,自然对炎颂起了不一样的好感,叽叽喳喳地同他讲着村子里的趣事。

    当然炎颂最感兴趣的还是关于“傻姑娘”的。

    据大毛二毛说,傻姑娘也是刚来村里不久的。那是个雷电交加的暴雨夜,山上都被雨水冲的滑了坡。

    没人知道傻姑娘是从哪儿来的,只看到她抱着一把长琴走进村里,站在树下一动不动的躲雨。

    梁阿婆站在楼上看了半晌,始终是不忍。便叫大毛唤她上来,一直收留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