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燚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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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曼罗兰:你接收了生命们从萌生到稳健成熟的种种苦恼,挣扎,失望,焦虑,怨仇和哀伤,你也容纳了它们的欢乐,得意,胜利,收获和颂赞。你告诉我:生命的过程注定是由激越到安详,由绚烂到平淡。一切情绪上的激荡终会过去,一切色彩喧哗终会消隐。如果你爱生命,你该不怕去体尝。那是叶珏最喜欢的一段话。

    曾经在她经历过七年的时光中,不断地鼓励自己,提示自己不要放弃的,是这段话。

    她不在乎作者是怎样的人,只是单纯地喜欢这几句话。她接收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却不能否认那之前的快乐很幸福。哪怕是苏暖不理她的日子,她依旧因为自己能够名正言顺地待在他身边而感到庆幸不已。

    对自己而言感到幸福的,那么就是最好的结局。让这些激荡的不论是酸甜苦辣也好痛苦快乐也好,终将会过去的。

    毕竟没有什么可以不朽。

    曾经被许诺拖去听一个英国哲学家的讲座,内容是关于黑格尔的思想,叶珏却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可是却可以和他因为这段话闲扯上半天的时间。

    彼时叶珏虽然已经到英国有几年时光,可是和许诺聊天的时候他偶尔冒出来的贵族腔还是让她听不懂。可是毕竟关系也没有熟到可以打断说自己听不懂的地步,叶珏总是笑着点头敷衍过去。哪怕,对方其实一眼就看得出她的疑惑却也不点破。

    两个人都束手束脚地有些不知所措。那是最初的时光,却在记忆里格外清晰。

    叶珏再次和许诺说起那次的相谈是在周末的午后。许诺在第一天之后每天都亲自给叶珏送午饭接她下班,设计部的员工惊讶了一阵子之后便也认出了这个妖孽的男人就是报纸上出现的公爵……叶珏的资助者。没有人再嚼舌头。叶珏却不知道是许诺的功效还是苏暖的话语起到了作用。因为她,似乎在那天之后就没有面对面见过苏暖了。每一次都是远远看到他的身影和他背后瘦小的杨媛媛快步小跑跟着他的样子。

    那么像当年的自己。那么义无反顾,全心全意地喜欢着。毫不后悔。

    周末的午后,两个人腻在一起在花园里晒太阳。明明搬来了两张宽大的贵妃椅,却被许诺直接地抛弃了一张,抱着叶珏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夏季已经渐渐过去,天气转凉,大片的花朵也开始枯萎,渐渐有了点秋天的味道。

    “呐,许诺。”

    “嗯?”

    “记不记得跟你讨论过罗曼罗兰的一段话?”

    “《写给秋天》?”许诺挑眉,“还喜欢着?”

    “出自哪里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很喜欢。没想到你还记得。”

    “当然。谁叫某个啥子明明听不懂还装懂的样子。我就说一个黑格尔都听不懂的人怎么可能懂哲学,哼哼。”

    “那是唯心主义好不!我可是中国人。中国人相信唯物主义。”

    “嗯?怎么,你懂哲学了?讲讲看?”许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叶珏有些火冒三丈。她从他腿上跳起来,气冲冲地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说:“唯物主义,就是说不管你想不想,这个东西都在这里。好比就算你不想我在这里我也还在,你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叶珏再走开几步,看着贵妃椅上姿势撩人地半躺着的许诺暗骂了一声妖孽,“可是你们的唯心主义,却是相信,相由心生。只要自己相信的东西,就存在。就像你们信奉上帝,甚至连国歌都要上帝保佑女王,可是你们却只是因为自己相信上帝的存在并没有见过。我说的不对么?”

    许诺突然站起来,光着脚飞速跑到叶珏身边将她搂入怀中。叶珏的黑色长发被这突然的拥抱扬起的风吹起,大大的波浪卷透过午后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她听到许诺过分快速的心跳和接下来突然让她心头一紧的话语:“我不管唯心唯物,我只知道,我相信你在我身边,而你也一定在我身边。如果你不在,我就抢回来。不管你怎么想,既然我们开始了,我就没有想过结束的那一天。阿珏,记住,我觉得不会放手,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好,我知道了。”叶珏低声应了,随即就被强迫抬起头,许诺火热的吻印了上来,渐渐剥夺了她最后一分意识。

    甚至觉得就这么和他一直吻下去,或许也是一件不坏的事情。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和烦恼。

    “阿珏,节日快乐。”许诺在放开她之后大声说,然后拉着依旧还有些迷糊的她走到之前坐的贵妃椅边。

    叶珏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节日”便又被他十分之“顺手”地压在了椅子上继续刚才的吻。让她一阵恍惚中都不知道刚刚的话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节日啊……”叶珏终于被放过之后才好奇地说,许诺看着显然刚刚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而没有注意那个吻的女人有些头疼。看来,自己的魅力还不够?

    “亏你还是个中国人!”许诺别扭地咳了咳,指着椅子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小小的竹子盆栽说,“情人节!中国人的。”

    青色的小竹子上还有一点点竹叶,可爱得让叶珏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盆栽,却又被许诺别扭的话语逗笑:“你啊,忘了我在英国都七年了么?这七夕节在中国是情人节没错,可是我也没有过过啊!”

    “七夕?为什么叫七夕?!”许诺问,“你真的没有过过?和那个谁一起……”

    有点怀疑的语气中又是满满的孩子气的吃醋。

    “我可以一个个回答不?公爵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嗯?”叶珏笑着抱起那个小小的绿色盆栽,“七夕,是因为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至于有没有和别人过过,我连情人节都没有过过,七夕这种没有多少人过的节日就更是了。”

    眼神里淡淡的黯然一瞬间又消失,许诺看到这样的叶珏心底的小酸味也一扫而光,开心地搂过她:“那么,要许愿么?”

    “功课做得不错嘛。”叶珏伸出一只手,“那么,纸笔伺候。”

    “苏珊!”许诺高声叫了一声。

    苏珊急匆匆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提着女佣服长长的裙摆,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地随风飘着,脸上的雀斑似乎来了中国之后更严重了些,远远地就能看到脸颊上大片的红色。

    “诶,苏珊的雀斑更严重了?”叶珏这才注意到了一般地下意识自言自语。

    “你确定那是雀斑?”许诺笑着说。

    “那是什么?脸红的?可是苏珊脸红也没有过这么夸张的颜色,啊……”叶珏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回头瞪了许诺一眼,“没个正经!”

    “大人,J小姐。”苏珊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叶珏身边。

    “东西呢?”许诺问。

    “啊,是!这里。”苏珊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卡片,丝带和笔。为了配合那小小的竹子还专门做了很小的卡片,不过似乎会很难写的样子。叶珏接过之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好好去约会吧。”

    看着苏珊顶着更红的脸往回走,叶珏才好奇地问许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

    “哦。”叶珏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

    “在失望什么?”许诺问。

    “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对方是谁呢。”叶珏嘟囔地抱怨道,“你刚刚才发现肯定就不知道啦。”

    “我知道。”

    “诶?”叶珏惊讶地回头,看着一脸得意的许诺,“什么时候?”

    “刚刚。”

    “切!不可能!你一定是猜的!”

    “不要说脏话。”许诺皱了皱眉,“我就告诉你。”

    “那说吧。”叶珏无所谓地耸肩,她又不是满口都是脏话的市井流氓,不过是偶尔才会吐出点不雅词汇的嘛。

    “嗯,那要是下次再说呢?”

    “那就罚我呗。我给你罚金,怎么样?”叶珏说。

    “那可不够。”许诺凑近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让她一阵战栗,“如果说一个字,让我吻一分钟。”

    “好啦……”叶珏还没有说完,就被公爵大人饿狼扑食一般地吻住,挣扎着的中间只听到他理所当然地说:“刚刚说过了,这是惩罚。”

    说好的一分钟,在恬不知耻的公爵大人的拉扯下延伸为……整个下午。

    “我希望公爵大人学会耻辱和良心两个词的意思!”于是那个小盆栽的竹子上,挂着叶珏整齐而漂亮的中文字,足足被放在她的房间里面了一个月之久。

    因为一个月之后,飞速学习的许诺知道了那句话不是“我想要永远和许诺在一起”而且也弄明白了它真的意思。

    于是,理所当然地扯掉了那张许愿纸,换上了他自己的……当然,时间晚了什么的他也不在意……“我希望阿珏能够一直永远让我爱她。”

    不是希望叶珏能够爱他,而是希望她能够不反对他的爱,仅此而已。

    钟言一直以为,按照耿乐以前的习惯,在达成自己的要求之后就会立刻来找他要报酬的。叶珏毕竟还是没有原谅他,可是耿乐的工作确实已经完成的很不错了。虽然是以这样半带伤害性质的办法,但是钟言还是以为能够动摇到叶珏。

    显然,两件事他都估计错误了。叶珏没有再找过他。耿乐也没有找他要过报酬。

    他在惶恐不安中等着耿乐的电话,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他放弃那份“报酬”继续为自己工作。钟言知道以耿乐的能力绝对不只是为他这么个公司工作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商人政要抢着要他手上的消息呢。可是,贪财的那个耿乐至少他还能控制。如果真的钱财不能留下他,怎么办!他知道钟氏太多黑暗的秘密了……

    这样恐慌的日子经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他听到火焰城堡越来越低迷的好消息也没有动容。他听到了叶珏回到火焰城堡工作的传闻,打电话想要质问她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权利去决定她的生活。

    到底她是叶珏,不是钟暖啊。哪怕事实是俩人是同一个人,只要公众没有相信的事情就不是真的。多么可笑的道理。他不知道的时候,似乎发生了太多预计之外控制之外的事情。这是钟言接到耿乐的电话的时候的第一个反应。

    电话里的声音没有了平时的轻佻和戏谑,反而是喘息重重的沙哑的嗓音,说话中间还带着偶尔的咳嗽,仿佛一个重病的人。

    “耿乐?你生病了?”

    “对啊,我病了。很严重。”耿乐苦笑出声,带着一股愤恨的决绝,“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这么折腾自己都没有生病却这么容易就生病了。”

    “那你好好保重身体,工作完成的很好,报酬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了再谈吧。”钟言似乎以为是自己交给他的工作让他劳累过度才得病的,心生出一丝愧疚来。

    “如果这是因为我的病,大可不必了。”耿乐说,“那份酬劳,我要不起。不,或许我连想都不配也说不定。她始终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哪怕离开了你们钟家一样有人宠在手心,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不会回来。”

    “你在说什么!你去找过她!”钟言惊讶地说,“什么时候?你对她做了什么?”

    想到前阵子叶珏在公众面前消失过,钟言直接就把罪名扣到了说话可以的耿乐身上。握着电话的手都微微颤抖。耿乐这个人他见过的次数不多但是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提出的酬劳要叶珏原本就已经很奇怪了……难道他早就预谋好的!

    “钟家老板何必紧张?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就算你想阻止也已经迟了不是吗?”许诺哈哈一笑,声音突然破音了,“你穷其一生,做着蒙城的首富,却注定妻离子散,最终落得个孤苦伶仃的下场!”

    “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耿乐说,“当然,前提是……如果她愿意的话。”他敢这么说,不过是凭着那几张照片的事情。他知道叶珏会为了不说出过去发生过的事情而选择逃避这个话题,也就更不可能提到太多关于自己和她见面的情节了。

    钟言知道他说到了自己的痛处,却也不能允许这么个“毛头小子”威胁自己:“就算她不愿意,我也有千万种办法知道我要的事情!”

    “呵呵……虽然这一点钟家人都很相似,但是果然比起老头的威胁我还是喜欢美丽的叶珏嘴巴里吐出来的威胁呢。”耿乐又咳了几声,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说,“我打来电话不是为了要激怒你从而得到什么。我不过,想要最后做点什么让她不要在记忆里只存在那么一个忘恩负义的八卦哥哥而已。钟言,我告诉你吧。为什么这些年,我都帮着你们钟氏的原因。”

    “你是说因为小暖!”钟言惊讶地说,“你是说她还是在意我们的对吗!”

    “不,不是钟暖。我可不认为她会想要帮你们。”耿乐说,“因为有一个人,在当年离开钟家的时候送了我一句话。只有做自己不会后悔的事情,才是对得起自己。说这个的人,是提着行李要离开钟家的叶夫人。”

    钟言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颤抖着,眼神里是满溢的痛苦。他查了那么久,都没有人知道叶皑琦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家,没有人看到她的离开,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这个为自己工作了七年的人却说,他看到了离开的叶皑琦。

    “你看到了她……”钟言有些不敢相信,声音也颤抖了。

    “是,我看到了。而我也不得不承认,钟先生你的眼光真是每况愈下。这样的人都能背叛,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耿乐讽刺地笑着,“离开你,真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好事!”

    “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她在哪里?”钟言恍然大悟地高声问道,“告诉我!”

    “我以为我做的事情实在挽救我的良心,可是我错了。这个钟家她不会回来,她的女儿也不会。她们甚至连报复都不屑于。因为你已经不再重要。”耿乐一面说着一面看着电脑里面无数张叶珏以前的照片……那些她想要隐藏的照片……懊悔的语气难以掩饰。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耿乐!”钟言威胁着,却心慌着。

    “我孜然一身,无处所归。就算你动了我又怎么样,没有人会为我伤心。所以,我才打了这通电话。我不会泄露这些年我知道的钟家的秘密,这是记者的职业操守。虽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可是我还是要遵守。我不会再为钟氏工作,这是答应叶珏的事。这一次的新闻,算是我的饯别礼物,怎样,是份大礼吧?”

    耿乐低声笑了笑便撂了电话,钟言听着对方的电话“嘟嘟”声许久才反应过来地放下电话,却并没有派人去找耿乐。

    他在害怕。

    虽然威胁人的是钟言,他却在害怕耿乐。这些年无数次帮过钟家的人,当年推波助澜让他妻离子散的人,却是因为他离开的妻子而为他工作,因为他的女儿而不再为他工作。

    他钟言,曾经得到了最大的幸福却不懂得珍惜,才到了这样的下场。如今,他还有脸去找回那个妻子,不,曾经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吗?全世界都在告诉他,来不及了。失去了,便是永远的。

    他却不知道,这份失去,在他夜不归宿的那一天就已经慢慢开始了。

    有一天当你终于知道自己遗失了自己唯一的爱,你已经老了,而她也不再会回来。颓然地放下想要打电话的手,钟言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面对这个自己应该熟悉的,装饰温暖的办公室突然感到异常的陌生……他在这里坐着工作了三十年,那个人离开了却依旧留下了她的气息陪伴着自己。

    也许,我也该知足了吧。

    钟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叫来了自己的秘书:“帮我联系报社的人,明天我要发表一个声明。”

    有的事情,虽然不能弥补当年的过错,但是却不能不做。至少让他,为那个他伤害至此的女儿,挡去一点风雨吧。这样,皑琦是不是能够好受一点?下意识地看向天空,钟言抹了抹眼角,有一点微润的湿意。

    耿乐挂了电话,看着电脑里的照片,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那是苏暖也好,许诺也好,都没有见过的叶珏。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称呼她为谁。

    胸前的名牌因为照相的距离太远而看不清楚,不过想来也不可能是和她有关的名字。照片里的女人穿着性感暴露的贴身短裙,将身体的曲线暴露无遗,浓重的烟熏妆在昏黄的灯光下带着丝丝魅惑。染着艳红的指甲的手拿着一根烟,酒红色的唇微微张开正在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她本并不是如此艳丽的女子,却将一头长发扎的高高的,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好像黑天鹅的皮囊下还有着白天鹅的纯洁一般。她的眸子被刘海挡住看不清,只有小巧的唇和被浓妆遮住的脸颊看得出一丝少女的圆润。脚上是一双满是闪片的金色细高跟,让个子小巧的她也显得高挑了起来。

    她的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眼神却晦暗不明。不知道是在讽刺还是鄙夷着,这样的自己,和这样的世界。

    那是十九岁的叶珏。站在伦敦最乱的边缘地带的小酒吧门口,抽着烟,喝着酒,对着路过的色迷迷看着她的男人们媚眼如丝地浅浅微笑。

    难以掩盖地诱惑者。黑暗中的罂粟花。开得正是妖娆鲜艳。便是那时候的叶珏。

    “我会销毁我这里的照片,可是,剩下的就真的只能靠你自己了呢。”毫不犹豫地删掉所有的照片,耿乐随手将电脑从房间窗户扔下去……但愿那些照这些照片的人,永远不要出现吧。

    给那个女孩,一个平静的未来。

    耿乐颓然地看着那面记载着他的“光辉岁月”的墙壁,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勇气去毁了自己幸苦完成的“作品”。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卧室倒下,沾到枕头的瞬间似乎就睡了过去。意识消失的瞬间只有一个念头:果然,无愧于自己,才能睡个安稳觉呢。

    谢谢你。